第二十三章百态

    柳依眠和老夫人享受着一样的待遇，坐在轿子里来到福临院，和刚刚进来的女人脸上的如沐春风不同，坐在大堂上的男人们则是一脸的如丧考妣，黑的能滴出水来。

    以老夫人为首的女人们都自觉收起刚刚挂上没多久的笑容。依次地给柳子川父子见礼。柳子川强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；“依绵能出来走动了？别累着了，都去后面休息吧。”柳依眠感觉得到柳子川扫过众人的眼神，好像老狼王最后的慈悲，有不甘，有不舍，还有无奈。

    英雄末路，对，就是这种感觉，这个从小商人做起，创下传奇的精英人物，在面对劫难的时候束手无策了。经历了失望到绝望的残酷之后还要面对众叛亲离，生离死别。问世间，惨为何物，眼睁睁亲人生死别离。

    柳依眠的手在袖子里面动了动，那个准备好的纸条刚想拿出来。就听到管家跑进来报到；“老太爷，老夫人，三姑奶奶回来了，后面，后面还跟着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的家人。”

    柳子川和老夫人，柳宜江面面相觑，不是说好了让三姑奶奶自己出去找地方生活么，还有，那两家又是怎么回事，凑的什么热闹。现在的柳家已经没有好事情了，每次进来报告的都是坏人坏事，真都怕了。

    “都请进来吧。”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柳子川声音里面的无力。“是，老奴这就去。”管家仿佛都没有了力气，转身离去。女孩子们躲到了屏风的后面，柳依眠靠在椅子里面，伸长了耳朵听外面的动静。低气压又开始围拢整个屋子，包围每个人。

    很快，管家引领着三个人来到堂前，走在前面的女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，跟烟云嘴里的报告有点出入，烟云说得是二十五岁。瘦高的个子，五官虽算不上精致，到也还端庄秀丽，只是皮肤晦暗灰土，显得整个人都没有生气，像是没有了水浇灌，旱的蔫蔫的植物。后面的两个人则是下人的打扮，应该是柳宜春的夫家温家，柳宜夏的夫家丁家的下人。

    两个下人一直跟在柳宜秋身后五步远的位置，站在大堂里也是一样。没等柳子川问话，老夫人先发声道；“宜秋，我派了人去你家，你见到了么？难道是那个婆子回来扯谎了。”柳宜秋气定神闲的回答道；“母亲，宜秋见到那个婆子了，也收到了东西。”

    柳子川松开了紧拧着的眉头问；“秋儿，你回来？”柳宜秋面对着自己的父亲，面上有了些许的喜悦说道；“父亲，正是因为接到了母亲的东西，宜秋才决定回来的，因为我是柳家人，柳家永远是我的依靠。没有了柳家支持的女儿，会活的更惨，我不想离开你们，一家人就要在一处。”

    听了柳宜秋的话，屋子里的人的表情可以说是精彩纷呈，有高兴的，有不解的，还有不屑的。柳依眠注意到温家的下人脸上有了点不自然。柳子川叹了口气说道；“宜秋，你也不小了，这是你自己的选择，随你吧。先坐下，等会儿，你母亲会安排你的住处。”“是父亲，女儿听从母亲的安排。”

    柳子川的目光落在那两个下人的身上，胖胖的温家下人看了眼丁家的下人，梗着脖子向前一步走说道；“柳老太爷，小的是温家的外事管家，主子派小人来，来说，来说···”

    “你只是个传话的，不关你的事儿，你家主子都好意思做得出来，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。说吧。”柳子川气定神闲地说出这些话，柳依眠在心里慨叹，人活得年岁大了，就都成了精了，阅人无数的商场成功者焉能不知道这个下人的小纠结。又怎能自降身份与一个下人去计较主子的错误。

    “小的谢柳老太爷，我家老爷给二爷和二夫人下了话，说二爷和二夫人如果还认柳家这门亲，就分家出去。如果想留在温家，就必须和柳家断绝关系。我家二爷是个孝顺的，所以，所以让小的来说，来说个明白。”小管事那个憋屈啊，这趟差事真是太难为人了，谁也不爱来，最后只得抓阄。哪曾想自己那么手背，抓到了这个难为人的差事儿。更倒霉的是在大门口还遇到了柳家的三姑奶奶和丁家的下人，三家的亲戚关系都这么多年了，下人之间都是认识的。私下一打听，原来只有自己的差事儿最不是人干的事儿，墙还没倒呢，就出手来推了。伸头缩头都是一刀，还是早点说出来早点走最好。

    柳子川依然气定神闲地说；“你回去就说，柳家知道了你家二爷的难处，希望他们不要因小失大，受了柳家的连累。与杨家的生意还要好好地做下去。柳治，给温家的管事赏银二两，送出府去。”温家管事的抱拳说着各位，回见，回见，比被狗撵的兔子跑得还快，一溜烟的不见了。丁家的管事不疾不徐的走过来说道；“柳老太爷，我们家的老爷说，柳家遇到了麻烦，丁家帮不上什么忙，怕家里的人都有不同的心思，所以，也给四个爷分了家，我家老爷决定和大爷，大奶奶一起住。明天就把想走的二爷和四爷分出去。大爷和三爷依然留在老宅，派小的来说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嘘，”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，总算是不那么憋屈了。这个也像温家的一样，就要爆炸了。送走了外人，一家人都坐好，柳宜江说道；“父亲，这个丁家的老爷真好，在别人避之不及的时候还能做到这样，真是患难之时才能见真心，这个比什么都珍贵。平时我一直认为温家的人厚道，却不料，事到临头。我在外面的好多的生意伙伴都避着我走呢。”柳依云说道；“祖父，父亲，我又何尝不是，好多的朋友都躲着我，就像我的身上有瘟疫似的。难怪吴家派人来接巧林回去了，也是顶不住压力了。哎，我现在才理解吴家的行为。”

    柳依眠看着柳家的第三代的老大柳依云，故作懵懂担心地问；“大哥，你恨大嫂的娘家么。”柳依云坐直了身子说；“依绵，说实话，刚开始很难受，也很生气，现在想通了，何必都拴在一起受罪呢。我们想让小姑姑别回来也是一样的心思，她的家人为她考虑也是无可厚非的。危难的时候，家人弃你而去才是最难受的，她会明白家人的心意的。小姑姑，是么。”

    柳宜秋慎重地点头说道；“说实话，在刘家要休了我的时候，我万念俱灰，觉得天真的塌了，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，我是柳家泼出盆的水，是刘家休出门的人，天大地大，无我容身之处。母亲派人给我送去了银子和庄子。我才明白我和柳家是割舍不开的，无论柳家什么样都是我的根。柳家没了，我独活也没有意思。所以，我要跟你们在一起，永远都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，现在，你恨温家的人么？”柳依眠接着问柳依云，柳依云站了起来说；“刚刚真的很生气，觉得他们不仁不义，卑鄙无耻，现在不恨了。温家的选择是他们自己的事情，同样，丁家的选择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。人生百态，我们不能要求人家。我坚信，我做的足够好了，所有的人都会回来，我做的不够好，所有的人都会弃我而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