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3章 世子-《东都岁时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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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如今他明白了,却也晚了。

    “估摸着来不及下完一局,这半局棋正合适,”王妃似是在回答他的话,又像是对着棋枰自言自语,“也应景。”

    司徒远觉得仿佛有人用石锤在他心上猛击了一下,眼泪像震下的碎屑,不由自主地落下来:“阿娘......我也是迫不得已的......”

    卫滢把手上的一粒黑子投回棋罐中,抬起眼静静看了他一会儿,目光像要看进他心里:“是么?”

    司徒远腿一软跪倒在地上,他想学她那样的心狠手辣和不动声色,终究是画虎不成,成了一场拖泥带水的笑话。

    “儿子根基浅薄,与他们作对不过是螳臂当车!不是我也有旁人,五弟,六弟,八弟......我不听从便惟有死路一条!”司徒远涕泗滂沱,他觉得有一部分自己从躯壳中挣脱了出去,飘在半空中冷眼俯视着另一个嚎啕大哭的自己——他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。

    “你坐拥山海之富,数万大军,却甘愿为奴为婢、当牛做马,供人驭使,你把这叫做迫不得已?阿麟,你到底在怕什么?”卫滢不急不缓地娓娓道来。

    司徒远想起五六岁的时候,抱着他一边打扇一边给他读书,“望之不似人君,就之而不见所畏焉。”他不明白那些词句的意思,只是囫囵吞枣地记下来。

    他是棵太劣等的树苗,她栽培他,用期望浇灌他,他长不成参天的巨木,从外头看差强人意,只有他自己知道内里是空的,叩击一下能听到心虚的回声。

    他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觉得,做旁人的傀儡也好过做阿娘的儿子?”王妃又道,声音有点苍凉,让人恍然意识到她已经不再年轻了。

    司徒远的眼泪像夏季山间的暴雨,突然煞住,他猝然地低下头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好在王妃也不需要他的答案:“丧礼还有许多事要你操持,别在阿娘这里耽搁了,叫人呈上来吧。”

    世子回头朝门边的内侍点点头,内侍手托金盘走上前来,盘上是白玉雕成的一壶一觞。

    司徒远执起壶,手颤抖得厉害,只得用双手捧住壶往玉觞中倒,仍是把一大半倾在了盘上。

    卫滢看了看杯中酒道:“金屑酒,阿娘还是第一回尝,不知苦不苦。”说着伸手去接。

    “你为何不防着我?”司徒远突然抬起头,用密布着血丝的眼睛盯住她,仿佛憎恨她的漫不经心。

    王妃叹了口气,笑着看他:“天底下哪有做阿娘的防着自己孩子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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